逆天邪传(4)

第十六章种剑养刀龟大师从细如合缝的双目中睁出两点精光,缓缓抬起原本低垂的头来,对着丁神照咧嘴一笑道∶“小子,亏你还记得老夫。”丁神照望着楼雪衣,淡淡道∶“为了要查出我的来历,你也算用心良苦了,可惜仍是白费工夫。”楼雪衣微微一笑,也不以为意,只是把挂着刀剑的背囊递给龟大师,躬敬的道∶“这一对刀剑是何来历?还要请大师鉴定。”龟大师只瞥了结草衔环一眼,便不屑的道∶“这算什么?我十岁时就能造出比这更好的玩意了。”楼雪衣温和道∶“是,不过这对刀剑曾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斩伤‘小修罗’独孤寒心的‘修罗不死身’,晚辈猜想或非凡物,这才斗胆劳动大师移驾一观。”龟大师露出首度动容的表情,诧道∶“竟有此事?”需知“修罗不死身”号称天下硬功第一,虽然独孤寒心因资质及修为有限,只能发挥不死身六成不到的威力,但已是寻常刀剑难伤。要攻破不死身的方法只有两种,一是仗着神兵利器;一是以更强的功力破之,但丁神照的内力很显然的仍不及独孤寒心,那么就是仗着刀剑之利,但这怎么可能?龟大师一对细目落在背囊上眨了又眨,最后终于说道∶“把刀剑拿来给我瞧瞧。”楼雪衣心道∶你也有被打动的时候,双手将刀剑躬敬的交出道∶“请大师过目。”龟大师哼了一声,将结草衔环从背囊中抽出,只见刀身剑面上斑四处,更有数不清的缺口,实在是很难将其与神兵利器联想在一起。重见属于自己的兵器,却是握在别人的手上,丁神照的脸上,忍不住出现了激动又痛苦的表情。这些日子以来,这对刀剑似乎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份,如今属于他身体的一部份被人夺走,叫他怎么能不为之激动。龟大师先是“咦”了一声,表情由原先的不以为意,转变为困惑、迷罔、兴奋,无数个数也数不清的表情,象走马灯般在他那张老脸上变换个不停,而这些表情,也无一逃过身旁楼雪衣的双目。最后龟大师仰天长叹一声,将刀剑重新插入背囊中,表情象是一口气老了十年,不住摇头道∶“世上竟真有这种神功绝艺,老夫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啦┅┅”他的态度同时引起牢里其他两人的好奇心,楼雪衣连忙问道∶“大师看出什么玄机了吗?”龟大师看也不看楼雪衣一眼,迷望的双目仿佛被什么不存在的东西吸引住一样,喃喃道∶“‘种剑养刀’之术!老夫本以为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无稽之谈,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是老夫自己所学浅薄、以管窥天之见。哈!可笑!可笑!”他嘴里虽念着“可笑”,但表情却充满痛苦落寞的神态,哪象是笑得出来的样子?楼雪衣更是大惑不解道∶“种剑养刀之术?”龟大师操着那嘶哑干枯的声调,一字字道∶“种剑养刀!是刀剑修为到了神而明之的上乘功者,将属于本身的‘剑意’、‘刀魄’分别传入兵器之中,将盖世修为和意念精神封存,能让一对最普通不过的刀剑立即变为罕世神兵。因为兵器之中留存有原主人的功力意念,所以得到兵器的人也就等于拥有该原主的不世修为,就算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,也能摇身一变成为绝世高手。”说到这里,顿了一顿,望着楼雪衣此刻大放异采的双眸,又道∶“可是经种剑养刀之术所锻炼而成的刀剑却极具灵性,非是已被选定的有缘之主,其他人纵是拿在手上也只与一般废铁无异。而且这种功法本身就是损己利人,练者付出绝大的功力精神锻出神兵,自己却不能使用,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人想要练它,久而久之也就成了锻炼界的一种传说而已,没想到老夫今天能亲眼看到传说变成事实,”龟大师忽然一个箭步,移至丁神照的牢房前,对着他厉声道∶“小子!你这对刀剑是哪里得来的?”对于龟大师所说的种剑养刀之术,其实听得最惊讶的就是丁神照本人,他从树海异人处得到这对刀剑,只感觉到它们与自己的亲切与顺手,仿佛天生打造来就是为了自己使用的一样,根本不知道这对刀剑还有如龟大师所言这般神奇玄异的来历。如果龟大师所言属实,那么把结草衔环送给自己的树海异人到底是谁?他又为何要对自己如此厚待?一连串的迷惑横亘在丁神照心头,但龟大师的疾言厉色却使他反感,冷漠的回答道∶“我不知道。”龟大师脸色一变,但随即厉笑道∶“好小子!嘴巴倒也挺硬的啊,不过老夫专门泡制你这种硬骨头的角色,还记得老夫的‘六阳神火掌’吧?不想变成焦炭的就给老夫乖乖说真话!”说罢举起一只枯瘦干瘪的右掌,功力到处,竟发出如烈炉般的阵阵热流来。丁神照见识过老人神火掌的功力,毫不怀疑区区的铁栏在他火劲下只是纸扎般不堪一击,可是他早已将生死置于度外,面对着如火神般的怒气只是一步不移,平静的与其对望道∶“不知道就是不知道,你杀了我还是一样不知道。”“你┅┅!”龟大师勃然大怒,脸上杀气乍现,强横的功力立时将身前的丁神照逼得不能呼吸,就连离他有一段距离的楼雪衣也被迫得胸口一窒,心中骇然道∶“瞧不出这老头外观毫不起眼,一身功力竟似还在师父之上!”他深怕龟大师在盛怒之下真的把丁神照给一掌杀掉,这就不在他原来预期的计划之内了,只好连忙阻止道∶“大师请息怒!杀掉这小子,也等于失去继续追查这一对刀剑来历的线索。而且人毕竟是被我们‘剑楼’所擒,如果‘修罗堂’向本楼追讨杀害寒心兄的凶手,届时将难以交代,还请大师看在白道联盟的份子上,暂时饶这不知好歹的小子一命。”为了在龟大师的盛怒下保住丁神照的小命,他可说是好话出尽,连白道联盟的金字招牌都拿了出来,却只怕对方不买帐。龟大师一张皱纹密布的老脸沉了又沉,象是乌云遮住了天空。良久良久,他才放下提起的右掌,冷冷道∶“小子!算你捡回了一命!”丁神照毫无从死到生走过一遭的喜悦,淡淡道∶“杀一个手无寸铁的人,算不上什么英雄。”龟大师仰天大笑道∶“小子!你是在激你家老祖宗吗?哈哈哈哈!老夫纵横江湖近一甲子,只知随兴而为,却从来也没把自己当成什么英雄,你是白费工夫了!”“和畜生讲话,确实是白费工夫。”冷冷的丢下这句,丁神照便自顾走回牢内的一角,抱膝坐了下来,再也不理栅栏外的两人。“你这小子┅┅!!”龟大师气得脸色发青,偏又发难不得,此刻若不是身在别人的地盘,纵是十个丁神照也一起打杀了。楼雪衣又在此时出来缓颊道∶“这小子不识好歹至极,大师请勿与他一般见识,不如先上楼奉茶,负责追查刀剑来历的任务,就交在晚辈身上。”龟大师恶狠狠的望了丁神照一眼,终是气呼呼的道∶“好!老夫就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?”说罢转身便走,楼雪衣连忙跟在他身后,当沉重铁门“匡!”一声重新关上的时候,丁神照一张沉毅的俊脸,也随之被掩没在地牢的黑暗中。热闹繁华的“清风城”主街,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赫然可见到君天邪的身影,一双平淡掩饰狡狯的灵动双目,注视着街上满足于平淡生活的贩夫走卒们。那也曾经是他想要过的生活,可惜却事与愿违。无论是现在的“君天邪”或是“玉天邪”都不是他心底真正想要的身分,他真正想要的,其实是与那个不可能的“她”双宿双飞,去到一个没有任何人会打搅的地方。可惜他也知道这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,甚至只是有这种想法都是天理不容的禁忌了。与“她”之间,除了世俗礼教的堤防之外,他们之间更存在于一个太过强大的第三者,号称天下第一人,实力足以逆天而行的“他”!“他”一日不死,他与“她”之间一日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。可是“他”的实力委实太过强大,即使以他的天纵之智,和他体内另一个目空一切的分身,也都没有胜过“他”的把握。他这次离宫,目的就是为了要找出打倒“他”的方法,继续待在“他”的庇荫之下,他永远也没有胜过“他”的可能。他相信自己的潜力,和身上留着天下第一人的血液,假以时日,他定有胜过“他”的可能。在那之前,他只能相信自己选择的道路,坚定地继续走下去。把脑中纷沓而至的思潮藉着摇头这样的动作排除,静心集虑,君天邪重新把目标锁定在眼前的猎物上,虽然外表看起来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商贾,但是落在像君天邪这样的大行家看来,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肯定,对方就是经过易容改扮的“血龙”独孤忌!前“地府”七兽之首,绝对错不了!背叛魔门者,死是唯一可能的下场,独孤忌如今敢出现在人前,虽然是经过易容变装,但也需要极大的勇气了,君天邪可以断定独孤忌一定不是一个勇士,那这其中一定还有很深的原因。凡不合常理者,必有可疑之处。君天邪藉着人群的掩护,巧妙的跟踪在独孤忌身后,因为后者根本没有见过他的面,所以他也不虞会被认出。但是在丁神照“生死不明”的现在,君天邪却还有心思把时间花费在独孤忌身上,若是让丁神照知道了,恐怕也只能大叹交友不慎了吧。独孤忌最后是步入了挂着“文武堂”匾额的一间行馆。君天邪露出别有所思的表情,自语着道∶“魔门三大派中‘地府’的叛徒,竟会和白道联盟中‘中书府’的人扯上关系,道魔合流,这样有趣的事情,我怎么能够错过呢?”闭起双目,以“邪道涅”精神隔空观察行馆内的动静,没过半响,脸上露出邪样的笑意。“有趣!竟连‘他’也在里面,看来我无论如何也得走上这一趟了。”隶属白道联盟七派之一的“中书府”,府主“智儒”孔学之号称七派联盟的军师,运筹帷幄,以日薄西山的力量,和魔门如日中天的势力抗衡,知其不可为而为,正是读圣贤书所为何事的儒家精神。百无一用是书生,不过“中书府”所调教出来的读书人却是文武全才,在朝在野都有一定的影响力,因此即使魔门威势如日中天,对“中书府”也还维持一定的尊重,不会主动挑起干弋,毕竟民不与官斗,是江湖人的基本原则。这间“文武堂”行馆的主人“铁笔判恶”蒋驰宗,正是“中书府”的十三供奉之一,本身在地方上极富善名,一手“铁划银钩”不知断过多少黑道匪徒的魂魄,在“清风城”民间的地位甚至比父母官还要崇高。行馆虽以“文武堂”为名,但其内的布置却不失书香之气,排列整齐的书柜象征“中书府”文武合一的精神。“铁笔判恶”蒋驰宗今年四十六岁,面如重枣,一派正气,官冠锦袍,玉带环腰,举止之间不失高手气范。蒋驰宗的书房向来是闲人勿进的禁地,不过今天书房内却有一名极特别的客人,号称正道希望的“天敌”龙步飞,已有一段时间未曾露面的他原来就是隐身在白道联盟的分舵内吗?龙步飞浓密的剑眉忽然一皱再扬,引得他对面的蒋驰宗好奇地问道∶“龙大侠,怎么了吗?”龙步飞闭上眼睛,英伟的面孔像止水一般察觉不到一丝的波动。“好象┅┅有什么人正在看着我┅┅”蒋驰宗吓了一跳道∶“难道是魔门的人找上来了?不可能吧!没有人知道龙大侠你住在这里的。”龙步飞重新睁开双目,墨星般的瞳孔内闪烁着异样的神光。“不是魔门,不过那股精神力量亦正亦邪、杂而不纯,与我一接触即退,使我来不及掌握对方的存在┅┅奇怪?”龙步飞所说牵涉到玄奥之至的精神功法,蒋驰宗修为不足,听得一知半解,但是内心对眼前这年纪足足小他一轮的青年更是不敢轻视,盛名之下无虚士,能被天下第三视为第一对手的人,岂是易与之辈。龙步飞沉吟半响,忽然对着蒋驰宗一抱拳道∶“打搅前辈已有不少时日,龙某时常不安于心,如今龙某伤势已无大碍,这就想向蒋堂主辞行了。”蒋驰宗讶道∶“龙大侠何出此言!莫非是敝府招待不周?”龙步飞摇头说道∶“智儒前辈和蒋堂主的高义,龙某永铭五内,岂敢有此想法。只是龙某多留一天,对贵堂所可能带来的危机就愈多一分;为大局着想,龙某还是早一步离开的好。”蒋驰宗见龙步飞言词坚定,知其去意已定,再挽留也是白费工夫,只得无奈举杯道∶“龙大侠既然坚持要走,蒋某也不敢多留,就让我敬龙大侠这一杯,祝你一路顺风。”龙步飞连忙举杯回敬道∶“堂主客气了,该是龙某多谢堂主这十几天的款待之恩才是啊。”两人对视一笑,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。“乒!”龙步飞松手让酒杯摔到地上碎裂,一张俊脸同时亦变得铁青,沉声道∶“酒里有毒!”蒋驰宗哈哈一笑,身子像失去重量般从椅上飘起来,再落在离原来所坐五丈远的后方。“没错!这可是我向西域毒宗花了黄金万两才特地求来的‘天人五衰’!若是一般毒药,我也不敢下在酒里面,收不到功效不说,被你提早发现了那可不来!”龙步飞雄伟的身躯微微颤抖,额上斗大汗珠涔涔流下,看得出来是正忍受极大的痛苦,嘶哑着问道∶“为什么?”“为什么?哈哈!问得好啊!”蒋驰宗狞笑道∶“告诉你!我已经受够了每天提心吊胆和魔门中人周旋的日子!我和你们这些身无长物的江湖人不同,我有祖先的基业,有族人要养家活口,我需要权力和财富,这些你们自以为是的白道中人最缺乏的东西!只要把你的人头献给魔门,我就会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!”蒋驰宗一口气毫不犹豫的把这一长串话说完,就象是这些话早已藏在他的心中,演练过成千上百次的台词一样。龙步飞用象是第一次认识蒋驰宗般的眼神看着他,那表情没有一丝愤怒或不甘,反而带着一丝丝的怜悯。尽管“智儒”孔学之算无遗策,但他仍有一件事无法算到,那就是读书虽然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,却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本性。蒋驰宗恶狠狠的望着龙步飞道∶“我不喜欢你的眼神!”龙步飞平静的与他对望,一点也不会予人肉在坫上的感觉。“是谁与你接洽的?”“是我。”一身商贾打扮的“血龙”独孤忌从房门缓步走入,此刻的他已经卸掉了脸上的化妆,一张阴沉的丑脸闪动着异样的绿芒,眼中隐带着出鞘的杀气。“原来是你?!”独孤忌负手冷然道∶“当然是我!否则也算不倒你,在‘香意城’时被你害得好惨,如今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了!”局势急转直下,面对绝对的劣境,龙步飞竟仍是夷然不惧,言行如常,无负当代大侠的风范。他望着蒋驰宗,淡淡道∶“舍道入魔,无疑与虎谋皮,总有一日你会悔不当初。”蒋驰宗脸色丕变,强自“嘿嘿”笑道∶“你都已是快死的人了,还想来挑拨离间。”独孤忌沉声道∶“他说得不错。”蒋驰宗讶道∶“你说什么┅┅?!”他还来不及有任何防备,一只赤红的手掌,已悄然无声的印在他的背门。蒋驰宗的全部防备都集中在眼前坐着的龙步飞身上,“天敌”的名号委实太响,即使毒宗的剧毒“天人五衰”号称万无一失,仍是不得不防对方那临死前全力一击的反扑。只是他作梦也没想到,他所预料之中的攻击,不是来自身前的敌人,而是身后的盟友。仓促之间,所有真气来不及护身,结结实实挨了一记“化血散手”的结果,是蒋驰宗狂喷鲜血,滚地撞壁方止。“为┅┅为什么┅┅?”散开的乱发遮住半边面孔,背门衣衫几乎尽碎,最严重的伤势是断裂后插入心瓣的肋骨,几乎已经肯定绝无生理。但他仍是要知道原因。独孤忌看着他的眼神就象是看着供桌上的牲品,毫无一丝同情或怜悯。“因为我其实已经叛出了‘地府’,根本无法提供开给你的优厚条件。”蒋驰宗的瞳孔闻言立时放大,表情写满惊恐与不信。“怎┅┅怎么会┅┅?!”独孤忌嘴角溢出一丝残酷的笑意,道∶“怪只怪你太过利欲薰心,才会对我的话深信不疑。不过,至少有一点我没有骗你,那就是龙步飞的人头仍然可以在‘天宫’卖到一个好价钱,只不过你是拿不到了!”“我跟你拼了!”绝望、愤怒,被出卖的打击,如今十倍出现在刚刚背叛了龙步飞的蒋驰宗身上,诚所谓叛人者,人恒叛之。拼尽馀力的“铁划银钩”,笔尖带着尖锐的气劲划破虚空,即使是沾上肤发的毫末,也会立刻皮开肉绽,造成永不能复原的伤口。但这样拼命的一击落在独孤忌眼里却只是垂死的挣扎,冷笑一声,“化血散手”红影布下的气劲如铁炼横过,隔开了虚空,也决定了生与死的分际。左掌的化血气劲凝聚成盾挡下了蒋驰宗的“判恶铁笔”,致命的一击,则是来自右掌的“血鹰掀翅”!只听蒋驰宗一声厉嘶,整个身子被独孤忌的手刀硬生生腰斩,一分为二!蒋驰宗的上半身滚至龙步飞脚边,瞪大的双目有着太大的不甘、悲愤、和愧疚。龙步飞双目流露浓得化不开的悲伤,叹道∶“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。”独孤忌狞笑着用舌舔去手指上的血液,对他道∶“不必为他悲伤,因为下一个就是你了。”龙步飞道∶“你就这么有把握杀我?”独孤忌冷笑道∶“不必强做镇定了,西域毒宗的‘天人五衰’号称天下奇毒之最,就连‘阎皇’君门主都未必有把握逼得出,何况是你。”龙步飞沉声问道∶“这就是你先杀蒋堂主的原因?因为你断定我已无反抗能力。”独孤忌得意笑道∶“一切都在我计算之内,现在你可以放心去死了!”“你既然这么会算,有没有把我的出现也算在里面呢?”随着话语声,一人自屋梁上跳下,落在书房的中央,让房内的两名高手都为之同时震惊。一名带着邪气微笑的俊秀少年,丝毫无惧于独孤忌身上的杀气站在他面前,还有意无意的阻隔了后者将对龙步飞发动的攻势。独孤忌眼中闪动着必杀的残酷光芒,冷哼道∶“小子,你是何人?”俊秀少年对他咧嘴一笑,柔声道∶“我姓君,名天邪。”第十七章君临天下君天邪回头对龙步飞笑道∶“龙大侠请放心,‘破狱’绝不容魔门的卑鄙小人伤害您一根手指。”独孤忌目中杀机一闪即逝,“嘿嘿”沉声笑道∶“原来是‘破狱’的人,怪不得这么有本事,能够瞒住所有人的耳目神鬼不觉的潜到这里,可惜却要英年早逝。”君天邪不悦的道∶“我和龙大侠讲话,几时轮到你插嘴?”独孤忌闻言一阵错愕,他自成名以来,从未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,君天邪是破天荒的第一人,只是他沉府极深,表面上不露半点怒意,但已更坚定了他必杀对方之心。龙步飞忽然道∶“小兄弟,你的好意我心领了,不过龙某自信还能应付眼下的危机,小兄弟不必为龙某犯上这个险。”原来他和独孤忌一样,无法看穿君天邪隐藏在“邪道涅”下的真正功力,虽然隐迹匿形的功夫深不可测,但真正打起来未必是人家一招之敌。龙步飞不愿意看君天邪为救他而白白送死,故出言警示。君天邪心道∶“这龙步飞倒是真的好心,不是那种空有欺世盗名的大侠。”表面上当然装得“义无反顾”的道∶“龙大侠是正道的希望所在,亦是我从小最崇拜的人,今天就算我拼掉性命不要,也要护住龙大侠安危。”龙步飞摇头道∶“君兄弟,你听我说┅┅”君天邪哈哈一笑,掷地有声的道∶“龙大侠,不用说了,我已决定与你同生共死,你再阻止就是看不起我!”龙步飞果然被君天邪那骗死人不偿命的演技动容,只觉胸中一股热血上涌,忍不住道∶“好!龙某若再多说就显得矫情了,君兄弟,今日无论生死,龙某是认定了你这个兄弟啦!”这一番话让君天邪听得“邪心大悦”,他肯主动出面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拉拢“天敌”龙步飞这个大靠山,知恩不望报可从来就不是他的性格。独孤忌冷冷道∶“你们到地狱去结拜作兄弟吧!”忽然一掌带着腥臭的劲风打向君天邪,为免夜长梦多,他已决定速战速决。君天邪咋舌道∶“哗!动手也不打一声招呼,太阴险了吧!”要接下独孤忌这一招“化血邪手”就只有硬拼一途,到时将是力强者胜的局面,也是君天邪最不愿意采用等而下之的笨方法;若是侧身避开,在他身后的龙步飞将成代罪羔羊,这一掌同时考验他的武功和人性,正是魔门中人才想得到的法子。君天邪在心中暗笑道∶“这点鬼优俩,也来在你家小祖宗面前班门弄斧。”装作笨手笨脚的一拳击出,不带半点劲风的力道更让独孤忌肯定了对方不会武功的事实,杀意更盛下掌上血光盎然,打算一击便要了这可恶小子的性命。拳掌将触未触之际,君天邪忽然改变攻势,从紧握的拳眼中弹出一根食指,点中独孤忌掌心。“波!”独孤忌只觉得一道高度集中的气束,视“化血邪手”的腐蚀性气壁如无物的,沿着手臂经脉高速钻入自己体内,到了檀中大穴忽然自行爆开,散出无数如烟花般无法捉摸却又尖锐阴韧的“气箭”,在奇经百脉内冲荡不已,摧心断肠的刺痛让他忍不住放声哀嚎,几乎就要掉下泪来。龙步飞被君天邪的身体遮住视线,无法看清两人的招式变化,只是见恶名昭彰的魔门“地府”八兽之首,堂堂“血龙”独孤忌竟然在一招内便折在一个无名小子的手中,不由大为吃惊,也重新燃起对生存的希望。其实论真实本领,君天邪也未必就胜过独孤忌多少,只是他的“邪道涅”在先天上就是后者魔功的克星,而独孤忌又太过轻敌,才会被君天邪以点破面的“涅禅指”突袭成功。只是这种手法可一而不可再,独孤忌毕竟是成名已久的邪道高手,身居劣势仍可强忍痛楚,咬牙迅速收回血淋淋的右掌,左腿从仿佛不可知的时空踢来,如疾雷刹电般带着碎骨裂石的劲道,要逼君天邪先自救而不能继续攻击。君天邪微微一笑,独孤忌的所有招式就象一张摊开的地图般供他浏览,后着变化钜细靡遗,没有一个细节能逃过他的法眼,就象是一个君王般操控臣下的生死。最可怕的是他并非有意而为,而是自然而然就达到了这个境界,正是他体内另一个人格“玉天邪”针对魔门武功所创出来的心法--君临天下!问题是他现在并没有变成“玉天邪”,为什么能够使用对方的武学心法了?君天邪左掌画出一个小圆圈,象宇宙般充满循环不绝而又生机盎然的神秘味道,却让独孤忌觉得这一脚若去势不改,定会与前者的圆环碰个正着,而圈内蕴满某种深不可知的危险气味,使他不肯以身蹈险,闷哼一声,收脚变招。如果他知道了圆圈只是君天邪模拟“君临天下”的心法而制造出来的虚拟力场,其实只是金玉其外,败絮其中,定会懊恼后悔不已。但君天邪却不愁对方不上当,因为不论是“邪道涅”或“君临天下”,在先天的本质上都远远超过独孤忌所修练的魔功,如今只是“量”的份上不如人,但在“质”方面要唬住对方却是绰绰有馀。这期中的道理玄之又玄,换成敌人不是魔门中的高手,“君临天下”以先天克制后天的特性也就毫无用武之地。龙步飞并未修练魔门功法,因此即使眼光极高,也无法看出独孤忌屡落下风的真正原因。君天邪亦是抱定速战速决的心意,以免被龙步飞看破他武功的内里玄机,右手“大悲佛掌”发出一道如墙如堵的气劲,左手的“涅禅指”则是似攻非攻的竖在自己胸前,配合刚刚突袭得手的记忆犹新,给予独孤忌最大的心理威胁。独孤忌从未碰过像君天邪这样的对手,一招未发,已处处受缚,敌人就象是预先知道他的每一个后着变化,他就象是被人家牵着鼻子走一样,身不由已。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感觉浮现心头,独孤忌终于忍不住地喝道∶“你到底是谁?!”君天邪笑道∶“真健忘,不是告诉过你我叫君天邪了吗?”气墙由发改收,将独孤忌的真气牢牢吸纳,让他欲退不能,而左手的一指则化为闪电般的精芒,刺入对手的“气海穴”。“噗!”独孤忌一身强横的魔功随罩门被破而象是泄了气的皮球,逐渐的烟消云散,散功的痛苦和死亡的恐惧让他的脸上出现诡异的扭曲,瞪大的双目满是血丝,望着君天邪的眼神尽是不甘道∶“你┅┅你是┅┅阎┅┅”君天邪笑道∶“对啦!我就是阎罗王派来带你下地狱的使者,下辈子记得不要再投身魔门,跟人为非作歹了。再见啦!后会无期。”暗运“涅禅指”,逼气震断独孤忌心脉,让后者的遗言全给逼在喉间,只能留到地狱去说了。这是君天邪第一次融合自己的“邪道涅”与另一个人格的“君临天下”,两种截然不同但在本质上却极为相似的武功,打败魔门中的成名高手,其所代表的意义远大于表面上的胜负,在日后成为不世高手的途径上,踏出了无比重要的一步。独孤忌的尸体“碰”的一声倒在地板上,君天邪摇头叹道∶“你我虽无冤无仇,但谁叫你要加害我最尊敬的龙大侠,逼得我不得不动手杀你。”他倒是不放弃任何搏取对方好感的机会。龙步飞道∶“君兄弟,你练的是什么武功?能够打倒七兽之首的独孤忌,在‘破狱’组织内有你这样的高手,正道复兴有望矣。”君天邪对龙步飞难为情的笑道∶“龙大侠,别挖苦我了,我这点三角猫的功夫,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,能打倒他纯粹是运气好而已。”龙步飞笑道∶“能打倒独孤忌的武功是三脚猫功夫,你说这话不是要把魔门内的一票高手气死?嗯┅┅你刚刚所用的招式,我只认得出来是南派少林的‘大悲佛掌’,最后点中独孤忌的那一指象是魔门中的‘蕴星邪指’,又象是融合了‘禅意门’的‘拈花燃灯’,还加上了非常独特的创意在里面,发前人之未见,也让我见识到了一个新的武学天地。”君天邪听得直冒冷汗,他本以为自己的武功独树一格,天下间根本没有人能看出他用的来路,谁知道龙步飞只是看过一遍,便能道破十之七、八,这份眼力和修为,放眼天下只怕也不出三人。龙步飞忽然朝他正色道∶“君兄弟,我当你是兄弟才这样说,你的武功虽然极为独到,是愚兄生平所仅见,但却杂而不纯、博而不专,本质上更有一小部份已入了魔道,愚兄不知道你是跟谁学的武功,但魔门心法一向讲求损人利己,虽暴进亦易惹风险,为你自己着想,这类功夫还是少练为妙。”君天邪唯唯诺是,倒是心中真的对这“天敌”大侠起了几分敬意,不过那是纯粹只对后者的眼光修为,至于龙步飞的谆谆教诲,他只有听没有进。龙步飞忽然剑眉一皱,象是想到什么的道∶“怎地里面闹成这样,堂里面的弟子竟然没有一个过来看看究竟的?”君天邪笑道∶“蒋驰宗要谋害龙大侠,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,怎么可以让‘中书府’的那些书呆子知道?‘文武堂’的弟子早已被他预先支开,若非如此,我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潜进来。”龙步飞点头道∶“原来如此┅┅”转头望见蒋驰宗被腰斩的尸体,不忍之心再起。“蒋堂主一世英明,到老来却是晚节不保,还落得这么悲惨的收场┅┅唉!贪心一字,实是害人不浅。”君天邪心道你都自身难保,还有心情在那悲天悯人。话说出来的又和心理所想的是另一回事。“龙大侠,你中的毒┅┅不要紧吗?”龙步飞微笑道∶“君兄弟可是对我有救命之恩的人,还来学人叫大侠就太见外了,叫一声‘大哥’也就可以了。这毒宗的毒果然厉害,我已用尽全部功力,亦只能将其勉强镇压下来,却无法将其逼出。”君天邪心道∶这可是你要我叫的,凡是被我认作“兄弟”的人都是一辈子为我卖命的命,而且不容当事者后悔。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脸道∶“那可不妙了,我又不会解毒,这该怎么办才好?”龙步飞不想君天邪为他“担心”,尽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∶“君兄弟放心,这什么‘天人五衰’虽然厉害,倒也不至于就要了愚兄的性命,反正现在没有立刻毒发的忧患,我们可以慢慢再找解毒的方法。”君天邪“忽然”击掌叫道∶“有了!我想到有一人,可以解去大哥你身上的奇毒了!”龙步飞表面上虽装得轻松,其实对如何化解体内的奇毒,实在是一点把握也没有,可见毒宗用毒之术被誉为天下无双,并非空穴来风。见君天邪说有人能解去“天人五衰”,而且还一副把握十足的样子,忍不住问道∶“君兄弟说的人是谁?”君天邪笑道∶“我也不知道他是谁,不过我却相信他一定能解去大哥所中的怪毒。”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,不过龙步飞倒是不忍拂逆君天邪的一番“好意”,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,试试也没损失。“你说的那人,住在什么地方?”“不入树海。”“当!当!当!”三更的锣声刚刚敲过,“剑楼”的主楼七层白玉楼仍静静矗立在黑色的夜幕中,象是天地间一支恒久的剑。一切都一如往常,平静的气氛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战火的残酷。只是静水底下,往往隐藏着最险恶的暗流。“有什么异常吗?”“没有,平静得很呢。”两名地牢内的“剑楼”弟子刚刚交换过守卫的心得,却作梦也没想到,这竟会成为他们一生之中,最后的遗言。只露出布罩内两点精光四射的眼睛,周围有着不少风霜刻划的皱纹,身形却像年轻人一样的健壮灵活,标准的黑衣夜行人打扮,奇怪的不速之客,就这么出现在他们面前。“你、你是谁?”回答他们的,只是两道炙热如焚的火劲。“死!”两名弟子的武功并非弱者,都是“剑楼”第三层中级的好手,只可惜他们今晚面对的,却是一个不逊于他们楼主“剑圣”封虚凌的催命死神。雷霆万钧的火劲骤袭,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两人,两名弟子连拔剑也都来不及,已被火劲击中,哀嚎声中被轰入壁中,阵阵烧焦的尸臭味,飘荡在原本空气就不好的地牢中。黑衣人杀了两名弟子后,身形毫不逗留,很快地便找到了此行的目标,停在丁神照的牢门前。“离铁栏远一点!”有点熟悉却又陌生的沙哑嗓音,黑衣人蓦地出手,至刚至阳的掌劲到处,手臂粗的栅栏竟被一扫而断,透露来人的深厚功力。“你是谁?”从头到尾只是漠然注视状况发展的丁神照,直到人家已经找上门来,才不得不打破沉默。黑衣人站在断掉的铁栏前,冷冷的道∶“你不必管我是谁,只要管你想不想离开这里?”丁神照望着黑衣人半晌不发一语,忽然道∶“你身上的气味让我想起了一个人,但是身材却完全不一样。”黑衣人闻言一惊,但很快镇定下来道∶“不要浪费时间在我的身分上,你只要知道我是来救你的就够了。外面的守卫很快就会发现这里的情况,想走的话只有现在。”丁神照道∶“我的兵器还在他们手上。”黑衣人象是早知丁神照会这么说,迅速道∶“这也正是我要救你的原因,因为你和你的刀剑之间已经创建了一定的心灵联系,只有你,才可以找到它们在哪里。”丁神照倏然站起。“你怎么知道?我从未向人提过此事!”黑衣人冷冷地说道∶“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,废话少说!你到底跟不跟我走?”丁神照犹豫片刻,终是举步走出牢房。黑衣人沙哑的笑道∶“果然聪明,这可是你离开此地的唯一希望。”忽然出掌拍向丁神照,后者武功尽失,根本避不开这快捷无比的一掌,应招身子一震,却未有半分受伤痛苦的样子,反而是长长的吁出一口气,向对方道∶“多谢。”黑衣人对丁神照这份养气镇定的功夫也私下佩服,尤其后者还是如此年少,更是难得。“小子,你怎么肯定我这一掌不会伤你?”原来黑衣人刚才一掌,是替丁神照解去被封的穴道,让原本的真气可以再次运行无阻。“你刚刚那一掌,没有杀气。”黑衣人闻言,眼神闪过一丝深沉的阴鸷,又转瞬不见,转身领路道∶“跟我来。”丁神照一语不发的跟在黑衣人身后,奔出了地牢,迎面而来的清新空气,让他真正有了再世为人的感觉。“现在要看你的了。”黑衣人沉声道。丁神照长长的吸了一口夜风的清凉空气,双目神光炯炯,心神藉着某种密不可测的力量延伸出去,与远离他身体的一部份取得只能意会的联系。“这边!”丁神照忽然朝着左手边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,身形在树影花丛、檐前廊下如鬼魅一般的穿梭着,动作之熟练好象在逛自家的后院一样,让跟在他身后的黑衣人也为之惊异不已。身为七派之一的“剑楼”守卫绝对不弱,只是在丁神照如野兽般的直觉和灵敏的动作,以及黑衣人高深的功力及耳目,相辅相乘之下,竟然半名弟子也没被惊动,顺利的让他们闯进了目的地。“原来是藏在顶楼的‘天阁’,果然是个好地方。”丁神照不懂黑衣人所言的“天阁”何指,他只是以难掩兴奋的眼神,注视着小楼内如今一望可见、挂在墙上,那应该是属于他的一对刀剑。--结草、衔环。自古便有“一日不见,如隔三秋”之说,这话用来形容丁神照此刻重见自己刀剑的心境,实是再贴切不过。四壁门窗只是虚掩,亦不见半名巡逻的弟子,比对起其他楼层的戒备深严,这“剑楼”的最高一层只能用“毫不设防”一词去形容,虽然久练的江湖经历告诉自己其中必然有诈,但在反复以灵觉测试过楼里的情况,得出和丁神照一样的结论,到最后黑衣人只有运起全身功力戒备,两人一起闯入这近百年来未曾有外人进入过的“天阁”禁地。一踏进小楼之内,一老一少的四只眼睛同时凝结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。一名形貌俊雅的中年儒衫文士,盘膝静坐在房内的中央,在他背后斜插着一把雅致秀丽的长剑,鲜红的剑穗迎风飘扬,一种与自然共存,却像崇山伟岭般让人生起膜拜冲动的悸动,在中年文士的身上自然而然的散发出来。“两位深夜闯入我‘剑楼’禁地,不知意欲为何?”中年文士的说话柔和好听,象春风一样拂平人心,但他的人和他的剑,却是让人不能轻忽,此人显然一直都在楼阁内,但以丁神照的直觉和黑衣人的功力,竟也感应不到对方的存在,以致送上门来让人家逮个正着。能拥有如此修为者,放眼全“剑楼”只有一人,就连“剑侯”楼雪衣也有所不及。丁神照望着中年文士,一字字问道∶“‘剑圣’封虚凌?”第十八章君子圣剑中年文士对着丁神照淡雅一笑,道∶“你就是雪衣带回来的丁神照了吧,果然是英雄出少年。”又对着黑衣人道∶“龟大师既是本楼贵宾,又何必要遮遮掩掩,学那梁上君子的行止?”丁神照闻言一惊,黑衣人竟是龟大师?!那么自己的感应果然不错,可是为什么身材嗓音却全然不同?黑衣人干笑一声,全身骨骼忽然“啪啦”一阵作响,竟由原本的七尺身材,逐渐萎缩为五尺不到的枯瘦干瘪,摘下自己面罩,不正是龟大师是谁?“封楼主果然厉害,老夫已用上‘脱胎换骨’之术改变体型和声音,却还是瞒不过你。”封虚凌淡淡道∶“‘剑楼’虽非是什么戒备深严之地,倒也不至于让外人进出视如无物,能够不惊动本楼的弟子,劫牢救人还打算闯入‘天阁’夺物,恐怕也只有这几天住下来,把本楼上下布防早已摸个透彻的大师才有此资格功力,所以我第一个便猜到是你。”龟大师一张老脸变了又变。“原来你早就在注意我了!”封虚凌道∶“是雪衣提醒我要特别留意,大师身分尊重,如非必要,敝楼也不愿与大师为难。”龟大师嘿嘿冷笑道∶“好一个楼雪衣!看来老夫倒是太小看了这小白脸,枉老夫纵横江湖半生,竟会栽在你师徒俩的手上。嘿嘿!哈哈!”他的笑意殊无半分欢愉之意,反而是充满森寒杀机,封虚凌知道老人性情古怪孤僻,一言不合便是翻脸动手之局,连忙提气戒备,青衫儒袍无风自扬,有如画中剑仙。两大高手全神戒备,彼此都在提防对方突起发难,紧绷的气氛充斥在房内四周,就在剑拔弩张之时,丁神照踏前一步道∶“还我的武器来。”他这句话就象在滚水的炉子中投下了一颗石头,剑气、内力被突如其来的第三者引发冲击,只听到“波!”的一声,跟着便是龟大师、封虚凌的上半身俱都一晃,然后就象是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。“好功夫。”“彼此彼此。”互替对手的功力赞许过之后,封虚凌转头望向丁神照。“大师是雪衣请回来的贵宾,如非必要,我也不想与大师干弋相见,我有另一提议,不知大师是否愿意采用?”刚才一招虽然是隔空过劲,却已试出彼此的功力都不在对方之下,真要打起来,龟大师也无必胜把握,何况这里还是“剑楼”的地盘,天时地利不利于己。他转念一想,已有计较,冷哼道∶“说来听听。”封虚凌指着丁神照道∶“大师费尽苦心,无非也是为了替这位丁兄弟取回兵器,解铃还需系铃人,就让他和我过上一场,十招之内,我不还手,若是这位丁兄弟能伤得了我一片衣角,‘剑楼’上下就不再留难大师和丁兄,任两位自由离去。”丁神照还未答应,龟大师已抢着反对道∶“谁不知道你的‘君子圣剑’号称天下第一守式,就算‘阎皇’君逆天亲至,只怕也无在十招之内伤你的把握,想用这假便宜来欺骗后辈,老夫可不同意!”封虚凌哑然失笑道∶“大师说得也是,不然这样吧,我再加上一个条件,十招之内,若这位丁兄弟能伤或迫退我移动半步,封某便奉送两位离开本楼,这样可好?”龟大师还要讨价还价,丁神照已先他一步答道∶“一言为定。”龟大师为之气结,怪眼揪向丁神照,后者只是淡淡的道∶“这是我,自己的事;由我自己,解决。”封虚凌目中露出赞许的神光,欣然道∶“少年人有此志气,实属难得,壁上刀剑便暂归故主,只要你能在十招之内逼封某移动半步,它们便可任你带走。”丁神照走至挂着结草衔环的壁前,伫立片刻,道∶“我相信你说的话。”龟大师干笑道∶“当然,‘剑圣’说的话,一诺千金啊。”封虚凌失笑摇头道∶“大师不必拿话挤褪我,封某说过的话一定算数。”“铮!”丁神照抽出刀剑,转身面对封虚凌∶“请赐教。”丁神照刀剑在手,立时象是变了一个人一样,浑身上下充满着野豹般的爆发力,但给人的感觉却像岩石一般坚定,动与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与美,在他身上却是有如天成的平衡。一种无法形容的安心感像流水般流过丁神照心头,失去的自信和力量再度满溢于体内,只要有这对刀剑在手,他就有信心面对任何强大的敌人。封虚凌亦感受到丁神照气质的改变,双目微露讶色,颔首道∶“好!年纪轻轻已有此功力,假以时日,定能成为一方大家!可惜┅┅”他言下之意不言而明,是认为丁神照今日无法战胜,终究要被关回地牢,终其一生都要在黑暗的囚室中度过,空有一身剑术也无用武之地。丁神照却不受言语所动,面对成名较他更早二十多年的剑道名宿,在气势上一点也没有屈居下风,这已经不只是单纯的初生之犊不畏虎,而是来自于对本身实力的自信。封虚凌脸上二度出现讶异神色,一直盘坐的身子终于缓缓站起,抽出背上长剑道∶“好!英雄出少年,我若再坐着与你过招,那就是太小觑你了。”左手随意捏了一个剑诀,右手长剑下沉,斜指向地,整个人的气质忽生变化有如仙圣,浑然天成,天地人融为一体。那种超凡脱俗的“存在感”,不是亲临现场目睹,怎样都难以说得明白。丁神照首当其冲,生出天地万物全都消失,只剩下他和封虚凌两人对持的奇异感觉。当然龟大师他们不是真的“消失”,而是他被封虚凌无懈可击的气势所压倒,精神落入下风的证明。龟大师暗呼不妙,他早知“剑圣”的剑道修为非比寻常,却仍未料到高明若此,即使换成自己,千招之内也无取胜伤敌的信心,何况是经验内力远远不如的丁神照,这一仗看来胜算缈茫。丁神照深吸一口气,两手紧紧握住刀把剑柄,从中寻找必胜的信心,忽然大喝一声,主动出击。“结草剑”先在剑锋前端亮起一点精芒,跟着爆开如百花齐放的灿烂剑影,凝成一颗流星往封虚凌的方向击去。封虚凌身子不动,纯以“君子圣剑”中的“守正不阿”心法,感应丁神照的剑势变化,忽然出手一剑劈在空处,局面立生变化。封虚凌一剑扫出时,丁神照的力气忽然象长了翅膀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,浑身虚虚荡荡毫不着力,感觉难过之极。更难堪的是他手中长剑竟然不受控制的往对方劈中的虚空处刺去,而且一刺就停不了手,原本是精心杰作的攻招成了可笑的独脚戏。龟大师在一旁看了哼道∶“风行草偃!”君子之教化,如风行草偃,应用在“君子圣剑”上,便成了一招能操控敌人走向的高明剑招。丁神照首招失利,却并不因此而气馁,左手衔环补上一记老老实实的横刀扫击,虽无任何变化,却自生一股横扫千军、血战沙场的惨烈气味。封虚凌淡淡道∶“第二招。”封虚凌再把剑招做出变化,平淡无奇的一剑封在空处,看似毫无用途,却给丁神照一种无论刀势如何强横变化,也会给这一剑封个正着的颓丧感觉,劈出的一刀再使不下去。就在这进退两难的困局,丁神照忽然沉喝一声,手中刀剑交叉成十字形,透过刀剑交锋处发出一道螺旋状的锋锐气劲,破空攻向封虚凌。丁神照这一招神来之笔,立使封虚凌无法再透过气劲感应他下一招的虚实,旋卷而来的气劲在边缘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,随便被扫中便是皮开肉绽之灾。封虚凌双目神光暴起,忽然举剑重重劈下,象分海般把丁神照攻来的气劲破开两半,剑身上发出的真气更把丁神照牢牢吸住,让他欲退不得,变成往剑锋撞来。丁神照半空中身子一扭,“结草剑”化为一道闪电也似的精芒,不偏不倚的点中封虚凌长剑剑锋,发出“丁!”的一声脆响。虽然仍是徒劳无功,至少已是丁神照第一次和“剑圣”的剑锋正面相对,而非处于完全被动的劣势。“星雨剑离!”丁神照轻叱一声,手中剑如分裂成百多道剑影,以惊涛裂岸之势向封虚凌压下,就象虚空之中忽然出现无数星点,虚虚实实,真假难分。封虚凌嘴角溢出一丝笑意,长剑似直似弯的循一道弧线封去,象在虚空中烙下一道无可逾越的分际线,浑然天成,全无破绽。丁神照骇然发现到封虚凌的剑身上竟升起一股强大的吸摄力,有如磁铁般扯引着自己的剑势落在空处,使得他为避免出丑已豁尽全力,馀招再无使下去的可能。如此剑法,确是骇人听闻。封虚凌微笑道∶“十招已过一半,丁兄请努力了。”丁神照冷哼一声,忽然把一对刀剑抛向半空,再交叉握住,变成右刀左剑,同时挥扫出象是狂草疾书、乍看杂乱无章却又气势磅礴、深具某种神秘美态的线条,纵横交错,围杀封虚凌!封虚凌本是要激得丁神照沉不住气而向他贸然抢攻,不过连他也没想到后者会使出这么精妙的招式出来,这少年身上就象是有用不完的斗志一样。不由对眼前这倔强的少年起了爱才之心。可惜他身为一派之主,一举一动无法单纯以个人的感情为依归,暗叹一声,长剑挽起一个剑花,“君子圣剑”的“先天下忧”,一道千锤百炼的精纯剑气在虚空中如开天辟地的出现,简单而直接的一封,却硬是让丁神照的刀剑无法逾越雷池半步。第六招了。丁神照的眼神仍无半点气馁,象是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落败一样,满天精光收去,变回真身的衔环一刀劈来。封虚凌微微一笑,长剑收回自己胸前,似攻非攻,可是丁神照却清楚感应到在他劈中对方的前一刻,封虚凌的长剑定可后发先至的刺中自己脉门,那种感觉全无道理可言,但对纯以直觉作战的丁神照,便是一定会发生的事实。丁神照不知道这是“君子圣剑”的另外一式“后天下乐”,化被动为主动,更连敌人的感觉也能操控,才会让他生出如此错觉。事实上打他接受十招之限的时候,便落入了封虚凌精心安排的棋局,一般人为了满足胜利的条件,无不在这十招内竭尽所能、全力抢攻。只是封虚凌的“君子圣剑”却以柔和绵韧的耐力见长,对手有了急胜之心,便落于下乘,说什么也不可能胜过“天下第一守剑”。丁神照第七招再使不下去,忽然同时弃掉刀剑,无人掌控的结草衔环却自行旋转起来,发出破空的锐利声响,刀芒剑气更随着自旋的力道而不住增强,他本人却欺身而上,剑指刀掌,向封虚凌发动交手以来最猛烈的攻势。“刀行剑旋!”这已是丁神照压箱底的绝招,不成功便成仁。刹那间,封虚凌仿佛同时面对刀、剑,以及丁神照三大高手同时向他攻来,除了铺天盖地的剑影刀幕之外,什么也看不清、什么也看不见。这一招让封虚凌终于动容,要破这一招,他已不能单凭“守正不阿”的心法来应付,忽地一声清啸,有如九天龙吟,然后是一道水银也似的剑光冲天而起。龟大师讶道∶“天行剑诀?!”封虚凌朗声道∶“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。”撑天巨柱的剑芒忽然炸裂开来,数不清的耀眼光华迎向了丁神照的刀、剑、人,刹那间响起密集连大年夜燃放鞭炮也比不上的兵器撞击声,但是封虚凌累积三十年的深厚功力却是远胜过后者,“刀行剑旋”的绝招被破,丁神照的身上也添出无数剑伤。龟大师的一双拳头已因心情激动而紧握,只剩两招,就是他俩今晚能否走出“剑楼”的关键,但照当前的状况看来,胜算实在极为缈茫。光华散去,一道浑身浴血的影子冲向封虚凌,伤重至此,丁神照竟仍未放弃取胜的希望!封虚凌目中闪过一丝不忍,以剑背横前一封,沉声道∶“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,你何苦做这困兽之斗?”丁神照没有答话,双掌齐出拍在剑身上,立被剑上蕴藏的锋锐剑气割得掌心并裂,几可见骨,他却浑若未觉,借力凌空翻身来到封虚凌身后,跟着竟一头往对方背部撞去。封虚凌没料到对方会出到根本是街头打架的招数,他却不知道丁神照出身荒野,自小便在大自然中练剑,对他来说用什么样的招式根本无关紧要,只要能够打败敌人就好了。两造距离极近,封虚凌此时已来不及回剑自救,本来只要他稍运护体罡气,谅此际的丁神照就算撞上了也无伤他之力,但以他一派之主的身分,又怎么能被一个后生小辈以头撞个正着?封虚凌暗叹一声,侧身避开了丁神照这一撞,伤重之下,后者已无馀力控制身形,刹不住脚步的冲前了几尺,更双脚一软,几乎就此坐倒,全靠一股过人的毅力支撑,才没有当场出丑。但他毕竟是在最后一招上逼得封虚凌移动了脚步。封虚凌还剑入鞘,容色平霁,就象是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。“你们走吧。”龟大师嘿嘿笑道∶“封楼主果然是信人,老夫佩服。”封虚凌别有深意的望着丁神照,语重心长的道∶“丁兄弟年纪轻轻,却是一名精刀通剑的奇才,假以时日,定能成为一派宗师,如果能心存善念,则为武林之福,否则┅┅”“否则”什么的,却没有继续下去,似乎是尽在不言中。丁神照漠然道∶“如果我的朋友有什么万一,我还会回来找你们报仇。”封虚凌一楞道∶“你的朋友?”龟大师抢着道∶“是那姓君的鬼灵精吗?那小子怎么看都不象是短命之相,会遇上什么困难吗?”丁神照摇头不语,脸上却露出融合担忧与悲愤的表情,上唇抵着下唇,虽然一语未发,但关心知情已是溢于言表。封虚凌看在眼底,心中暗叹,知道这一次纵虎归山,日后势会为“剑楼”带来无穷的后患,但他话已出口,便无收回的可能。“剑圣”封虚凌毕竟不是一个背信之人。只有希望丁神照能好自为之了。“环状山脉”是中原最大的山脉群,包况神州第一大江“多恼江”、以及第一高峰“圣母峰”都是发源于此。“环状山脉”,顾名思义是一座座的高山成环形围绕,环形的中心,便是让人闻知色变的“不入树海”。树海的范围之大,到了根本无法估算的地步,更有一流传已久的说法,就是这座树海的面积与范围,天天都在改变之中,说不定原本是与树海无关的一座普通森林,也会突然摇身一变成为连接地狱之门的迷宫入口。不知有多少冤魂,就是因为这样葬身在树海的缥缈神秘下。“不是你找到不入树海,而是不入树海找到了你。”五百年前,写下“寰宇搜奇 ”的那位异人,以亲身体验后对“不入树海”所下的最后两句注解,堪称最贴切的诠释。“你还好吧?大哥。”“还可以,撑得过去的。”这样的一段对话并不能算是真诚,但各自代表的意义却大有不同。从“清风城”到“不入树海”的这一段路上,龙步飞的脸色可以说是愈来愈差,时常走走停停,要花上好一段时间歇息,光看他现在虚弱不已的身体,实在很难跟正道第一的“天敌”大侠形象联想在一块。到最后,君天邪只得以一两银子的代价买了一辆板车,将龙步飞放在上面,因为不能让外人知道泄漏了机密,所以他只得自己充当起拉车的苦力,充分体会到什么是“作茧自缚”的滋味。唯一可堪欣慰的,是这一路上,他对龙步飞的称呼从一开始的“龙大侠”,变成“龙大哥”,最后升级到“大哥”,有了“天敌”龙步飞这义兄当靠山,相形之下,失去丁神照这“兄弟”也就变得较无关紧要了。当然前提是龙步飞能治好他身上中的“天人五衰”。想到龙步飞身上的“天人五衰”,一向自认几近于无所不能的君天邪也只有在心底摇头叹气的份,西域毒宗是连势力鼎盛的魔门也没几个人惹得起的难缠人物,他所自创的几种绝毒,更是让人闻风丧胆,“天人五衰”便是其中最毒的一种。“天”是指天神,佛教的教义讲求“诸行无常”,认为世间万物无常理、无常法、亦无常在,所以天人的地位亦非至高无上,仍有寿命终了的一天,正所谓“荣华枯盛,尽归虚空”。传说中,天神临死之前有五种征状∶衣裳垢腻、头上花萎、身体臭秽、腋下汗出、不乐本座,就是所谓的“天人五衰”。西域毒宗用“天人五衰”作为他研发出来的奇毒命名,就是意味着只要中了这种毒,即使修为高到天人之境也难逃一死。龙步飞能把毒性压下这么久而不发作,修为在同辈之间已是傲视群伦,但也只能治标不能治本,一旦内力不足以抑压毒性,仍是难逃一死,也由此可知“天人五衰”的利害。既使是以龙步飞的见多识广,也想不出来这世上除了毒宗本人之外,还有谁能解去他身上的奇毒?但见君天邪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,又不忍拂他心意,至于自己的生死,反倒没多大放在心上。生亦何欢,死亦何惧。车轮碾过树海内被落叶铺盖的泥地,深处蕴藏着不知盘根错结了几百年的树根,举目所及全是一望无际的树林,任何可以辨识方位的法子,在这绵延无际的树海里皆起不了半分作用,就连修为盖世的“阎皇”君逆天,也不会轻率踏入这“不入树海”。君天邪带着中毒只剩半条人命的龙步飞,长途跋涉的来到这旧游之地,到底是为了什么?观看龙步飞现在的情形,衣裳因风尘仆仆而显得垢腻那是不用说了,原本乌黑茂密的头发竟在短短的时间内掉落了不少,脸上的汗擦了又湿,一身异味更是连一个月没洗澡的臭叫化子也比不上,躺在板车上的他,已是与一具腐烂的尸体差不了多少。君天邪看在眼里,心底暗叫不妙,“天人五衰”的五种征状已五现其四,这证明龙步飞的内力已经快要无法压住毒性,一旦等“不乐本座”的情形也出现在后者身上,他这认来不到一个星期的“义兄”便必死无疑,之前所有的努力也成镜花泡影。现在只有把希望寄托在“那个人”身上。君天邪把板车拉至树海中心,喂了龙步飞几口水喝,跟着便静静的坐下来,似在等待些什么?等什么呢?忽然君天邪眼前的树林,被一种无法形容的奇异力量给迫开,跟着是一个全身缠满藤蔓树枝的怪人,出现在他们面前。这个怪人,不就是当日将“结草剑”和“衔环刀”送给丁神照的那个异人?难道他就是君天邪所要找的人?他可以解去龙步飞身中的“天人五衰”吗?君天邪从怪人一出现便摆出一副无比躬敬的表情,躬身下拜道∶“前辈,我们又见面了。”怪人先是望了板车上难掩惊讶表情的龙步飞一眼,才不满的哼道∶“你又回来干什么?树海可不是观光的地方!”君天邪叹道∶“我也不想,可惜我那好兄弟被人捉了,我又没有能力救他,只好回来这里求您老人家了。”怪人闻言一震,跟着双目大放异采。“你说什么?!”第十九章九大奇人“你说什么?给我再说一遍!”语音并未特别扬高,也不见得有什么惊人的魄力,可是听了这句话后的君天邪,胸口竟是“砰!”的猛然一跳,就象是被人用木桩狠狠地撞了一下,疼痛难当。就更别提是中毒后功力大减的龙步飞了,差点没当场晕死过去。君天邪咬牙苦忍,心底把怪人的十八代祖宗都操翻了天,可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躬敬的笑脸道∶“我说,我和丁兄弟遇上了敌人,一番力战之后仍然不敌,我被打下了‘天帘瀑’,丁兄弟则被对方捉了起来。”怪人胸膛一阵起伏,显示心情处于激动的边缘,好一阵才平复下来,望着君天邪的视线冷得象两根冰锥一样。“以你的机智和武功,岂会保不住他,莫非┅┅是你临阵脱逃?”他话愈说愈冷,四周的空间就象被抽离到另一个大雪纷飞的世界一样,极寒的低温带着死神般的气息,这种寒冷又和功力无关,让君天邪和龙步飞两人都生起自己象是被巨蟒盯上的青蛙,走投无路的感觉。龙步飞大讶忖道∶“这怪人是何方神圣?功力竟远在我生平所遇高手之上!君兄弟又是如何识得此人?”君天邪慌忙摇头道∶“丁兄弟是我生死之交,我怎么可能做出弃他而逃的行为!实在是敌人太过强势,我俩又寡不敌众,才会落得一逃一被俘的下场。”怪人冷冷道∶“为什么逃走的是你,被俘的是他?”君天邪黯然道∶“那时我身上负伤,丁兄弟为了掩护我逃走,力战至最后一刻,终于不敌被擒。”怪人道∶“围攻你们的人是谁?”君天邪道∶“是白道联盟中的‘修罗堂’和‘剑楼’。”龙步飞听后更是吃惊。“君兄弟不是‘破狱’的人吗?怎么会和白道联盟中的人起冲突的!”他虽有满腹疑问,无奈在入树海之前已和君天邪有约在先,一切由后者代表发言,他只能躺在板车上坐个安静的观众。怪人摇摇头道∶“‘剑楼’不过是一批自以为是的剑手聚集的地方,‘修罗堂’没听过,不过竟然和‘剑楼’齐名,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了不起。就这样的两造势力,竟然能逼得你们走投无路?”言下之意仍是不太相信君天邪的说词。龙步飞心道∶“这怪人好大的口气,竟把白道联盟中的两大势力都不看在眼里,不过以他的实力,又似乎却有这样的本领。”果然君天邪苦笑道∶“我们两兄弟只是初出武林的小毛头,又没有像前辈的通天本领,面对人多势众的名门大派,败下阵来是理所当然的结果。”怪人冷哼一声道∶“名门大派!”语意颇多不屑。君天邪道∶“我被打下‘天帘瀑’后,侥幸未死在‘多恼江’被人救起,复原后便四处奔走为营救丁兄弟而努力,无奈都不得其法,才会厚颜回来求前辈相助。”怪人道∶“这和你带来的人有何关系?”君天邪心道终于转到正主儿身上了,连忙道∶“他是我的义兄龙步飞,是我想到除了前辈以外,唯一可以救我那兄弟脱困的人。”怪人瞥了龙步飞一眼,似是不屑的道∶“他自己半只脚都快踏进鬼门关了,还能救人?”君天邪叹道∶“这个正是我要请前辈出手的原因,我义兄中了西域毒宗的奇毒,命在旦夕,若是让他复原,白道联盟就不得不卖他的面子,放出丁兄弟只是反掌易事。”怪人“喔”了一声道∶“竟有此事?这小子年纪轻轻,凭什么要人家卖他面子,莫非你又在诓我?”君天邪摇头道∶“我岂敢欺骗前辈,我这义兄是白道上赫赫有名的‘天敌’大侠,只是打出他的金字招牌,在江湖上就可以喊水成冻、神鬼易。”怪人也懒得去听君天邪那太过夸张的说词,迳自转向龙步飞道∶“他说的可是实话?”龙步飞苦笑道∶“在下没有我这位义弟说的如此能力,否则也不至于沦落至如此地步了,不过相信白道上的朋友多少还会卖我一点颜面,这点自信总还是有的。”怪人沉吟了一会,忽然把手一伸道∶“给我过来。”他只是凌空挥手一招,却有一股奇异莫名的大力,把龙步飞的身子由板车上“吸”到他自己身前,这一手“隔空取物”的功力足可傲视当代,就连龙步飞自己都远远不及。怪人抓着龙步飞的衣襟,送出三道气劲,通过“手少阳三焦经脉”、“足太干膀胱经脉”、“足少坤肾经脉”,而归于丹田气海穴。只见怪人的脸色竟露出罕见的错愕,讶道∶“这是什么怪毒?”龙步飞苦笑道∶“是西域毒宗的‘天人五衰’。”怪人摇头道∶“没听过,不过这毒确是厉害,难怪会叫做‘天人五衰’,你能够撑到现在,也算不容易了。”君天邪担心的道∶“前辈能解去我义兄身上的奇毒吗?”怪人淡淡道∶“不是不行,但要耗去我一甲子的功力。”龙步飞眼中骤起的希望之火,很快又转为黯淡。他与眼前这怪人非亲非故,自然不可能指望对方牺牲一甲子的珍贵功力,来救他这个素未平生的人。他的心境转换自然都被怪人看在眼里,冷冷道∶“你也别失望太早,一甲子的功力对那些平庸武人来说无疑是弥足珍贵,对我而言却不算是什么,只是救与不救,选择权不是在我,而是在你身上。”龙步飞也是聪明人,一点就透,答道∶“义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,我没有不帮忙的道理。”怪人颔首道∶“我相信你,你是那种一言九鼎的人。”君天邪心道这不是拐弯在骂我不可信认,不过此时不宜在这种小节上与他争吵,只道∶“前辈能救就请赶快救吧,我义兄快撑不住了。”怪人没有回话,只把一双看透世情的沧桑双眼缓缓上抬,良久后方慢慢道∶“也罢,就让世间多一个可以与你抗衡之人也好。”怪人虽没有说出要与谁抗衡,但君天邪却直觉的感应到他说的正是自己,心底没来由的突然一跳,一阵不祥的预感掠过脑海,几乎就要对怪人出手。幸好他没有忘记自己绝非此人之敌,强硬的把杀意压抑下去,表面上仍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。“在这里等我们回来。”丢下这句话,怪人就带着龙步飞后退消失在树海的深处,根本不容两人有抗辩的馀地。君天邪吁了一口气,放心的坐在地上,对于怪人的能耐他有绝对的信心,只要他肯答应出手,龙步飞这条命就算是有救了。唯一可惜的是不能取得怪人对他的信认,但他也明白在这一点上不能过多强求。还是想想待龙步飞复原后,要怎么让他“报答”自己的救命之恩吧。得到封虚凌的亲口放行,两人果然没受到任何为难的离开了“剑楼”,不过对丁神照来说,他的处境只是从监牢换成了虎口,并没有多大的改善。“小子!你现在可以告诉我,这一对刀剑的来历了吧。”离开“剑楼”不久,龟大师终于说出他冒险劫囚的真正目的,他毕生浸逆于铸剑之术,自从得知丁神照的一对刀剑是来自于传说中的种剑养刀之术,就象是一个大收藏家碰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精品,费尽工夫也要纳为己有,否则死不暝目。丁神照冷漠的望着他,那态度几次让龟大师忍不住想要对他出手,却还是硬忍了下来。“是从‘不入树海’中得来,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么多。”龟大师一度还以为自己听错,不过当他确定说话的是眼前那名倔强的少年,立刻大喜道∶“真的是从‘不入树海’得到的!你没有骗我?”丁神照冷冷道∶“信不信由你,我要走了。”他连一句话都不愿再和龟大师罗唆,转身便欲离开。龟大师大怒道∶“站住!”丁神照虽然闻言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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