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发少女(下)(5)

插画∶佐野贵志第六章喜极而泣的泪水没料到会在咖啡店待了这么久,修作和奈奈回到家时已过了下午五点。“我回来了。”说着奈奈便打开了门。迎门而来的,是果林从二楼下来的急促脚步声。“┅”好可怕的脸色。两眼就象被吊起来似地,怒气冲天地瞪视着。那眼神似乎燃烧着愤恨的怒火。今早,或应该说是过午才醒过来的果林,察觉到最重要的发饰不见了。刚刚她还在家裹头发疯似地搜寻着。“我、我回来┅”修作一面惊讶于果林狼狈不堪的样子,一面还是朝她怯怯的打了声招呼。但是,果林看也不看他一眼,只是用着锐利的眼神看着一旁的妹妹。“啊!果然┅”我的发饰┅果林认出奈奈头上绑的,正是自己最宝贝、最珍视的发饰,迅速地举起右手。连让修作阻止的时间也没有便往下一甩,奈奈的脸颊起了响亮的声音。“啪!”由于事出突然,连被重重甩了一巴掌的人,都还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。过了一会儿,奈奈才会过神来,瞬间两眼盈满了泪水,放声大哭了起来。“呜┅哇!”被这突发事件吓呆了的修作,被哭声叫回了神。他对着情绪激动得抖动着双肩的果林,大声叫着。“你干什么啊!”象要护着被打的奈奈一样,修作踏上前去。这举动使得果林更是怒火上升。如同昔日从幼小的我那里夺走妈妈和姊姊一样,这个《妹妹》现在又要把我最喜欢的《小修》给抢走了。真的是太过份了、太过份了。听到吵闹声而跑出来的小百合,一看到哭得肝肠寸断的奈奈,不禁吓了一跳。“怎么了?奈奈。”“恩,姊┅”奈奈早已泣不成声。小百合又来回看着果林和修作的脸。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“啊,这个┅”果林挡住了正要做说明的修作。“发饰┅我的发饰,奈奈竟然自做主张地拿去用了。随便地把我的发饰┅”因为情绪过于激动,连话都讲不清楚了。想要像平常一样地讲话,但是只要嘴巴一开,却叫涌到喉头的激动情绪所阻。口中尽说出些自己都不清楚的句子片断。发饰?直到这时候,修作才发觉到奈奈头上绑的并不是平常的缎带,而是个有着红色小珠的发饰。但他却还没认清这是他小时候送给果林的东西。他只是觉的很奇怪,果林为什么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出手打自己的妹妹呢?“这有什么关系,只是个发饰罢了┅”“!”果林呆住了。她紧咬着唇,象要盖住涌上来的情绪,低着头让前面的浏海盖住了眼睛。“┅┅”果林肩头微微地抖动着,垂在两旁的手紧紧地握着拳。“大家究竟是怎么回事呀?”看着抱着胡乱踢掉鞋子,一面哭着跑过来的奈奈,小百合询问着大家。“┅┅”但是,没有人可以回答她。突然间,果林抬起头来,朝修作瞪一眼。那眼睛里头,闪着淡淡的泪光。视线一闪而过。果林走出玄关,穿上拖鞋,撞开像根木头杵在那的修作,飞快地狂奔出去。“啊,果林!”“果林你要去哪里?”甩开小百合的阻止叫声,果林往被夕阳泄成橘红色的街道,头也不回地奔去。留下的是啜泣着的奈奈。一脸莫名奇妙的小百合。还有,胸前沾着果林泪水的修作。“滴答滴答┅”平常不曾在意过的时钟秒针声,现在听来却是特别地清淅,感觉时间也过得特别的慢。自从果林跑出去后,已经过了一小时。秋天的白天短暂,窗外开始暗了下来。“果林怎么还没回来呢?”身为大姊的小百合担心的直看时钟。因为被隔壁的年轻夫妇委托照顾小孩,所以小百合没有时间准备晚餐。故大家今天的晚餐是火锅。其实这只要准备些材料和锅子就一切就绪了。桌子正中央摆着小瓦斯炉,旁边的塑胶盘上并排有鱼、肉、面条和豆腐等。季节外的春菊和洋葱则盛在钵中,冰箱里还有新鲜的松阪牛肉等着上桌。火锅已经准备好了。接下来就差大家聚过来,点起瓦斯炉火而已。但是,却还不见果林的影子。当初只认为她在外面平了怒气后,便会自己回来的,然而,已经过了一小时。时间快六点了。果林现在是高中二年级。又不是三岁小孩。虽然天色暗了下来,但倒也不须担心,只是对她刚刚离家的样子有点挂心罢了。而且,现在又是个早晚渐凉的季节。她突然地飞奔出去,身上只有圆领衫加上牛仔裙在外面乱晃,真怕她会受凉了。“┅┅”彼此都不知要说什么。三人围在饭桌前,就等着果林一回来,便可以开动了。每个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等着那空着的椅子被填上。飘散在周遭的洋葱味,闻得令人刺鼻。三人中最年长的小百合,最是坐立难安。“好慢呀。果林到底跑哪去了?”每过三分就看一下时间,一会儿站起来,一会儿又坐下。要是这样,还不如多准备点菜色的好。或许还可以分散点注意力。瘫坐在椅子上的奈奈,眼睛红肿地毫无生气。桌上所放着的,就是事件原因所在的发饰,只等着果林回来要直接还给她。奈奈那头总是绑得整整齐齐的蓬松褐发,现在则将头发放下披在肩头上。而修作,可说是三人中等得最难受的人。果林飞奔出去后,听着奈奈抽噎着说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,修作才猛然想起┅那发饰正是自己送结果林的东西。原来,果林一直都那么珍惜着那个发饰┅看见自己和奈奈回到家时果林那副狼狈的模样,便可以知道她是如何地珍惜着那个发饰。那也就明显地说明着,她是多么重视着和自己的回忆了。她居然还一直保留着。然而,我却┅喀。已经没办法再等下去了,修作用力推开椅子站了起来。“我去把她找回来。”“可是┅”小百合话说到一半,抬头望着修作。她一脸的疑惑,表情好象是要问他,是否他知道要去哪里找果林呢。“恩!”耐不住的修作,肯定地点了点头,便穿上椅背上的夹克,往外飞奔而去。果林现在会在哪里,修作心里头有了底。果林,一直都那么重视着自己送给她的发饰。即使十年的岁月流逝,身高长高,头发削短了,《果林》还是以前的那个青梅竹马的《小果林》。还是他之前所认识的果林。那么,被修作不经意的一句话所伤的果林能去的地方,就只有那里了。神社里头那个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之地┅有着俩人小时候回忆的地方。而现在能去接她的,就只有自己了。修作这么想着。除了自己没有别人有这个资格。小镇上已完全笼罩在夜色中。渐为夜色所侵,泄成深紫色的东方天际里星光闪烁着。修作一冲出家门前的街道,街灯正好亮起。街灯正好把去路照个通亮。走着走着,更深切地感受到这小镇的变化。经过多年的时光冲刷,小镇大部份已改头换面。信道变宽,路面也都 上了柏油。而昔日的空地盖起了一栋栋的大楼公寓,街角的小酒店也换成了便利商店。靠着记忆走了一会儿,就是找不到要去的神社。修作感到很奇怪。以小孩子的脚程每天来回的场所,应该没有这么远的。停下脚步稍做思考┅他这才知道走反了方向。天色太暗看不清楚路,再加上周遭的样子变得太多,才将方向给弄反了。“唉呀!”于是他急忙转头,按着脑海中仅存的一点点对小镇的记忆,寻着往神社的路。总算在透过一整排房舍的那里头,望见了记忆中神社里那棵耸立的大树。正确来说,应是那往天空伸展的枝叶遮避了即将消逝的斜阳,而成了飘浮在夜空中的黑影才是。修作循着那黑影,终于到达了神社前。暂且不管神社变得如何,他倒是对里头的树林被铲平了的事感到难过。往石阶上一看,神社后头是和那时同样的景致。幸运的是,最里面的树林躲过了这波开发的浩劫。修作认为那是神明们的保佑,使得他和果林的共同回忆得以被留存下来。和模样不同于以往的镇上相比,神社仍是记忆中的样子。冲上石阶,通过红漆剥落的古老门户,感觉就好象是回到了十年前一样。绕过树林茂盛的社殿里边,登上红土的斜坡。记忆中应是更陡的斜坡,实际上却只不过是个土堆罢了。想也知道,这当然不是坡度变小了,而是因为经过这些年,修作长大了。修作走上斜坡,感受到不只是小镇变了样,连自己都已不再是昔日的自己。十七岁的修作,走过斜坡,踏进了小树林。林中早已是黄叶处处可见,柔软的土地上,积了一层层薄薄的落叶。树木与树木的空隙间,是个罩在夜色中的广场。有了。找到了!果林就坐在四周都是树木的广场正中央的岩石上。或许是因为果林垂着肩的关系吧,使得单薄的身子,看来更添一股寒意。“沙┅”听到鞋子踏在枯叶上的声响,果林猛然抬起头来。因为太暗了,而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,但是隐约可以感觉到她的紧张。“果然是在这里┅”说完修作便往广场走过来。修作到了正中央的岩石前,此时果林也站了起来,两人尴尬的面对着面。不知如何是好的一瞬间┅“刚刚,真、真是抱歉!”“恩!”不知要说些什么。修作便先道了个歉。“果林,还是先回家吧。小百合小姐很担心呢。奈奈她已经认错了┅”“┅┅”“果林!”修作又唤了一声。“┅┅”果林还是没有回话。听着修作的话,垂着的肩膀绷了起来,两个拳头握得紧紧的。“你这样子会感冒┅”修作关心的说。“笨蛋!”果林愤怒地叫着。“现在才┅现在才来已经太晚了┅”“耶?”修作一脸的疑惑。“要来的话┅要来的话,为什么那时候不来呢?”她象是在哭泣着,声音有点发抖。“那时候?”可怜的修作还是一头雾水。“别装傻!搬家前一天的事啊!”绷着肩膀,果林喊着。接着,视线一转。“那个,戒指┅戒指掉了的事很对不起啦。但是┅但是┅”视线落在脚边,声音也低得快听不见了。果林她在哭┅或许是眼睛已经习惯了,修作透过淡淡的夜色,看到了果林微微颤动着的双肩。“果林┅”修作想要说些什么,果林却突然抬起了头。“一直┅我一直都在这里等着。虽然刚吵过架,但我相信你一定会来见我最后一面的┅想跟你道歉戒指的事,我一直等着┅可是,你却什么都不说地走了┅”果林呜咽着,话也说不下去了。“那么,那时候,果林一直都在这里等着┅”“是啊,当然。还有其他地方可以等吗?”干嘛呀,还装傻┅想到这,果林不禁怒吼着。是吗?是这样啊┅在黑暗中,果林什么也看不清楚,但修作此刻的表情是无法形容的复杂。短暂的沉默┅终于,修作不好意思地说。“那个,前一天┅啊,不,是那时候的前一天,我们,那个、不是结婚了吗?”“?”他这个突来的话题,果林满眼泪水地征了一下。“结了婚后,蜜月旅行约好要去后山的┅还有,道别的地方也不是这里,是在后山山脚才对呀┅果林,忘记了吗?”不记得。忘记了。但是,现在全部想起来了。“小修,这是结婚喔!”被最喜欢的《小修》套上戒指,高兴得不得了的《小果林》。突然听到结婚这个字眼,原先还有点不知所措的《小修》,也一下子就马上热衷起这个结婚游戏了。两个人不时地窝在一起谈论着“新婚生活”的种种事情。而且,确实两人也曾约定过,蜜月旅行时要到后上去。两个人还能在一起玩的最后一天,为了留个美好回忆而决定的蜜月旅行。约好见面的地方,当然就是在后山的山脚下。只是,那天夜里,《小果林》在床上一直想着要如何才能把心爱的《小修》给留住,所以把那个约定忘得一干二净。潜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,现在慢慢地浮现出来了。但是,已经迟了。太迟了。想起这个约定时,已经是十年后了。在这十年中,果林一直认为自己是个“上当的呆瓜”。和《小修》心碎的离别,是导因于被最喜欢的人骗所造成的伤痛。但是,事实上,要说是“上当的呆瓜”,还不如说是“健忘的呆瓜”,连自己都觉得哭笑不得的呆。“所以,我那时一直在后山山脚下等着。”就象果林在这广场中顶着一头被秋风吹乱的头发,苦苦等着修作一样,修作也在人迹罕见的山脚下,任由夕阳洒在身上,一个人痴痴地等着果林。“要是这样,为什么从来不联络呢?只要写封信或打个电话,也就不会┅”只要好好解释的话,也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了。“我想,在最后一起玩的那时候,跟果林说了那么过份的话,一定是被讨厌了┅所以,电话也不敢打了。要是真被讨厌了,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,而且┅”我也是这么想的。好怕被说讨厌。因此,电话也不敢打,信也不敢写了。“那么┅”想问他刚见面时的事,但果林还是忍住了。她想起自己对拼命想和解的修作所采取的态度。被那样对待后,谁还敢要试图去解释误会呢?真是天大的笑话!自己弄错了约定地点,却一直认定是自己被讨厌了,在这十年中,她一直努力要使自己忘掉最喜欢的《小修》。到最后甚至不惜剪掉那一头会让自己回想起快乐时光,记起思念的人的长发。果林笑了。无声地,只是嘴角微翘起地笑着。我真是个笨蛋。就在这时候,果林像决堤般地哭了起来。“呜哇┅”“果、果林┅”果林一面哭一面扑向不知所措的修作胸前。“不是这样的┅不是这样的。我还一直以为小修已经不喜欢我了,所以拼命地想忘掉小修的事,也不想再留长发,可是┅可是┅”好长的一段时间,一直极力忍着的话一下子全宣泄开来。果林把脸埋在修作胸前。“那么一来,我简直就象是个白痴┅”的确如此。果林在这十年间,都在扮演着一部不好看剧集中的主角。结果,只能算是个“白痴”。只是这个喜剧,对主演的当事人来说,应该说是个悲剧啊。“真的┅真的好象白痴一样┅”接下来已经不知所云了。泪水无法停下来地流着,连同鼻水一起泄湿了修作的衣服。“果林┅”修作伸手往哭泣中的果林的肩膀一揽,象小时候一样温柔地抱住那冰冷的身躯。“叩叩叩┅”在敲门前不知退缩了多少次,带点迟疑的敲门声。“请进!”修作一出声,门被开了个缝,象是在窥探着里头的情景似地,果林露出脸。“我可以进来吗?”“啊,嗯┅”没什么事做,仰躺在床上的修作坐起了身。门被打开,怯生生的果林走了进来。象是才洗完澡似地,穿着一件直条纹的男性睡衣,上面再套了件白色开襟毛衣。修作也是差不多的装扮,只是颜色有点不同。时间已过了十一点。修作坐在床边,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,果林往他面前一站。仔细一看,她的左脸颊有点红。那是在修作的陪伴下回到家时,被噙着泪水,生气地说着“不知道大家很担心吗?”的小百合打的一巴掌。平常一向温柔可人的小百合竟有如此严厉的时候,修作真是被吓到了。同时,也对三姊妹的双亲为何如此放心地将家交给她,而安心出游的决定感到认同了。乍看之下柔弱的小百合,其实内在非常的坚强,双亲应该早已非常清楚。“怎么了?这个时间┅”修作故作镇静地问。但是,果林无法回答。直挺挺地站在修作面前,她伸出右手。“?”修作一脸的莫名奇妙。果林张开手,只见掌心上躺着一枚戒指。是修作妈妈留下来的戒指。“这个,还给你!”果林的声音像蚊子般小声。脸上是一种宛如被老师斥责过的小学生的表情。修作拿起果林手中的戒指,挪到自己面前静静地看着。他知道这是什么,只是,暂时无法相信它还有回到自己手中的一天。修作眼睛盯着戒指。“这是,妈咪的┅”都已经不小了,还称呼“妈咪”是有点奇怪,但对从小就失去母亲的修作而言,只存在回忆中的母亲永远都是小时候的“妈咪”,是不会理成“妈妈”的。因这意想不到的东西而呆掉的修作,果林说明了一切。本来这戒指就没有丢掉过,丢掉这个谎言只不过是为了想留住要搬家的修作所制造出来的,这十年间,果林一直都想道歉的┅事情的真相只留在果林的心中。因此,只要说以为去了,以后却又找到了之类的话,想必一定可以说得过的。只是,象这样不顾一切地坦白了,说不定跟好不容易才解除误会的修作之间,又要造出一条鸿沟来也说不定。而且,现在回想起来,想要留住修作之类的藉口未免太幼稚,不太可能被采信的。搞不好,还可能被认为是想要这戒指所捏造出来的藉口呢。但是,果林已经不想再对修作做任何隐瞒了。隔了十年,好不容易才和好的两人。就因为如此,两人之间才更不可以有任何秘密的存在。与其要继续欺骗自己最喜欢的《小修》,还不如全部说清楚后被讨厌的好。“这个,我一直、一直都想跟你道歉的,但是┅”说着说着,果林的眼框里又渗出泪水。都已经下定决心,宁愿被讨厌也不愿再说谎的,但一想到真的会被讨厌,仍忍不住地伤心起来。将一切都说清楚了的果林,擦干泪水,一面窥视着坐在前面的修作的表情。真要被说“讨厌”了吧?要被轻视“说谎”的举动吧?还是,会被更严厉地指责呢?那也是当然的。自己做的是那种被《小修》骂得多惨都不足为过的“┅┅”修作沉默了一会儿,突然抓起正摒息等待宣判的果林的右手。同时,毫不迟疑地和那时候┅十年前,在小果林的小指头上套上戒指一样地,在同样的中指上套上母亲所留下的这枚戒指。“!”这意料之外的判决叫果林惊讶不已。接着,昔日和修作在一起的欢乐时光的鲜明记忆,一下子全涌上心头。他全都记得的┅惊讶、困惑和喜悦全混在一起,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。只是,即使在如此混乱之下,心底仍浮现出一个问题。为什么要把戒指套在我手上┅猜测着修作的意图,果林一脸疑惑地开口问道。“小修,这是┅”“这个戒指是要给果林的。”给我?这┅修作说的就象是给颗糖果那么容易,但这戒指可是他妈妈遗留下来的重要东西。啊。“但是,这个是最重要的东西啊!”“恩!”修作慢慢地点了点头。“就因为是最重要的┅”说着便看着果林的脸。“所以希望送给最重要的人。”小修的语气带着无限深情。“小修┅”话还没说完,果林的声音便开始哽咽起来。积在眼角的泪水涌了上来,直滑下脸庞。修作抱住呆站在那儿,掩脸而泣的果林的纤细肩头,让她在自己旁边坐下。然后望着泪流满面的青梅竹马。“怎么了?这戒指给你添麻烦了吗?”果林依然低着头,只是用力地摇着头。“那么,为什么?”修作感到很奇怪。“因为、因为太高兴了嘛!”不知不觉中,果林穿越过十年的时光,又再度回到小时候那个《小果林》了。而相同地,修作也一起回到了过去,两人的言行都变得跟小孩子一样。“因为高兴才哭,好奇怪哟。如果高兴的话,就应该笑才是啊!对不对?”“嗯┅”果林面向着修作,试着要做出笑脸来。但是,没办法。只是嘴角往上一牵,完全看不到笑脸。一看到带着一脸担忧又温柔的表情往这边望的《小修》,眼泪就不听话地流了下来。这时候的果林才第一次知道,原来真心欢喜的时候也会让人泪流不止的。尾声“再见了 小修”这之后,又过了近六年的时光。虽然有过许许多多的事,但最大的变化则是我和修作都进了大学。我上的是可以通学的本地大学,而小修则是东京的私立大学。修作就近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,而我和小修的同居生活也画上了休止符。虽说是不得已,但在家里头举行送别会的时候,还是哭得跟泪人儿似地。虽然只有一年的同居生活,但我还是因为可以填满我们分开十年的空白时光,而十分高兴地渡过“和小修在一个屋檐下生活”的日子。在考试的压力下,还是偷闲在高三时一起到海边去。现在回想起来,还真是庆幸可以上得了大学。海边、电影、野餐、夜晚的公园等这些琐碎的事说也说不尽,总之,这些都为我们已经所剩无几的高中生活,增添了不少色彩。特别是在记忆中所渡过的最后一个夏天。就因为如此,离别时的苦楚也更加深刻。就这样,从那年的春天起,我和小修便开始了各自的生活。住的地方虽然又隔远了,但两人的心意却从未远离过。确实,一起的时间是减少了,但却也因为距离的关系,而更清楚了彼此的重要性。其实每个月都有两次会约在某处见面的。但是,还是有着想见却没办法立刻见到的不便性,此外,也曾因意见不合吵过几次架,还曾有过认为“已经完了”的时候。但是,由于渡过这些危机,也使我自己更加确信了对小修的感情。那年的年底,调派期间结束,小修的父亲从澳洲回国了。那般正经的感觉还是跟记忆中的一样,只是像刚打完高尔夫球的黝黑皮肤,看起来比以往健康多了。隔年的夏天,爸爸妈妈从非洲回国,就象是安排好的一样,姊姊也要结婚了。对方是当地公立小学的一位男老师,和姊姊似乎是同年。是个身材高,人又和善的帅哥,想法也和傻大姐的姊姊很相配。两个人站在一起还蛮登对的。这位即将成为姊夫的人,竟是以前常来家里游玩的《宪一》,我真是惊讶得讲不出话来。知道后再看看他,果然还留着昔日的模样。姊姊和《宪一》的结婚典礼,是在十月的一个晴朗日子里举行的。穿着纯白结婚礼服的姊姊,真的是好漂亮。这一天的来临充满了喜悦,化为柔和幸福的钟声,将美丽的姊姊团团包围住。而和姊姊的新娘姿态一样记忆深刻的,便是婚礼中爸爸的那张脸了。被称做“大胡子不倒翁”的爸爸,有着大胡子的脸变得红通通的,拼命忍着快哭出来的表情,让我实在想要笑出来,但又想到若是我要结婚,爸爸也是同样的一张脸时,便又忍不住地红了眼框。相较之下,妈妈就显得没那么难过,她一直说∶“好在可以在三十岁前嫁掉”,也三不五时地对我念道∶“你也快点准备,好报答一下父母吧”之类的玩笑话。不过,即便是精明的妈妈,可能也不知道我早已决定了“出路对象”,只不过在等机会公开罢了。结果,等到两人都大学毕业,和姊姊差了三年的时间,我和青梅竹马的《小修》高梨修作结婚了。只是,我们两人只去登记结婚,并没有举行婚礼。因为,我和小修的结婚典礼,已经在以前的神社那个秘密场所举行过了,而且,总觉得光是形式这种表面的东西,会破坏掉那时候两人纯真无邪的心意。但是关于这件事,姊姊却很反对。她认为结婚是一生一次的大事,还是要举行典礼较好。姊姊似乎对她结婚时,全身穿着纯白的新娘服感受很深似的,因此希望妹妹也能体验看看。而妈妈却认为只要我们高兴就行了,因而对我们的决定毫无意见。但是她却直嚷着要把省下来的钱拿去吃些好东西。争论的焦点最后放在婚礼的举行与否,对于我结婚这件事很想提出看法的爸爸,却因始终插不上嘴而一个人生着闷气。再加上妈妈似真似假地说着∶“再等奈奈也嫁出去了,我们俩干脆就到非洲永久居住算了”,更是叫他浮现出一脸无法言喻的复杂表情。经过些许的意见争执后,最后还是如我们所愿,不再举行典礼了。于是,我和小修一起向户政机构提出结婚证明。现在的我于休息室忙着做准备的工作。一看时间,是下午两点零五分。已稍微过了预定的开场时间。我现在身穿的是一件纯白长礼服。我实在不适合穿这种象是公主模样的礼服,这让我不禁感到有点别扭,因此直到时间快到时才开始准备。爸爸和妈妈早已先前往会场了。静静地坐在化妆台前的我,任由姊姊为我梳理着一头垂肩的黑发。最后,由姊姊为我梳齐了前额的浏海。“这模样感觉如何?”确认过镜中她为我整理的发型后,我点点头说∶“恩,OK!”便从椅子上起身。“果林,真的好漂亮喔┅”我往镜中一看。嗯,美人、美人。小修会喜欢上也不是没道理的,是吧┅一切准备都已经就绪,不快点不行了。会场上被招待的宾客们,一定都在等着主角的登场了。对着往门口走的我,姊姊搓着两只手说道∶“真的这样就好吗?一生只有一次而已,还是好好举行个典礼较好,不是吗?”姊姊也真是的┅从今早开始便一直重复着这些话,真是耳朵都要长茧了。我轻轻叹了口气,转身面向姊姊。“果林┅”“这样就好了。我和小修的婚礼老早就举行过了。”“但是┅”就在姊姊又想说些什么时,房门被打开了,是奈奈。奈奈今年也十九岁了。身高稍微长高了些,脸庞也少了点孩子气。奈奈用着卡通人物的语调说着。“林姊,准备好了吗?大家都在等着喔!”大概是看我还不出现,被妈妈叫来看看情形的吧。真是碰巧了。刚好可以藉机结束和姊姊的对话。虽是个任性、自以为是又不可爱的妹妹,但有时候还是有派上用场的好处。“恩,现在就出去了。”说完,我走过站在房门旁的奈奈身边时,奈奈目光停在我的右手上。右手中指上,充满了回忆的戒指正闪闪发着亮光。“ ?”“什么?”对着停下脚步的我,奈奈一脸更象笨蛋地说∶“好奇怪喔。结婚戒指不是都该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吗?”要是在平常,我一定会捏住她那张自以为是的小嘴,但今天我只是用自信满满的笑容回敬她。“这样就行了。”“ ?什么?为什么?”这是我和小修重要的秘密。才不要浪费唇舌去跟奈奈说呢。“小孩子不懂的啦!”“ ?说什么啊!又把我当小孩子看了~”对小孩子,当然用对待小孩子的方式罗。丢下噘着嘴的奈奈,我从旅馆的走廊往宴会会场前进着。穿着不太习惯的高跟鞋和长礼服,走起来还真是吃力。会场就在下一楼。要等着不知何时才要来的电梯,不如走楼梯比较快。本来应该是要在姊姊的陪同下,缓缓地步入会场才是,但一等准备完毕,我便等不及要以新娘的姿态和小修见面了,而我的脚步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小跑步。下了楼梯,一直往走廊走去,便看到了位于前方的宴会会场。门口立着“高梨。夏川两家结婚宴会”的牌子。似乎所有的宾客都已到齐了,桌面上 着白布的招待处上,看不见一个人影。就在要打开大门时,因使用电梯而反倒慢了的姊姊和奈奈,终于追了上来。“慢点,果林┅”不理会制止我的姊姊,我走进会场之中。察觉到主角登场的几个人开始鼓起掌来,不一会儿,会场中便充满了欢迎我的掌声。真是盛大,不过这让我感到有点害羞。会场之中,有许多都是认识的面孔。姊姊的先生宪一,因工作关系住大阪的小修父亲,国中时的导师,高中的同班同学,大学社团的前辈们┅当然,还有一些完全不认识的人。大概是小修东京大学里的朋友或远房亲戚之类的吧。会场的人群中,我搜寻着另一位主角。在那里┅西式礼服装扮的小修,正在高中同班同学的包围下背对着这边。经其中一人的提醒,小修才转身面向我,浅浅地微笑着。一看到小修,我便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。“再见了,小修┅”和《青梅竹马的小修》,在此要说再见了。过了今天,高梨修作不再是《我的儿时玩伴》,而是《我的另一半》了。面对着飞奔入怀的我,小修┅不,我的另一半,温柔地把我抱起。再见,小修。以后请多指教了,我的另一半。【全文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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